雅俗共赏:明人汉史学研究述论
摘要:《史记》、《汉书》、《后汉书》产生以后,历代对其皆有研究 ,文人瞩目于章法,史家着眼于史实,各取所需。然而明代上至帝王下迄黔首,皆对汉史具 有浓厚的兴趣,不单有浅显的引用评析,更多的是精湛的考究辨驳。明人汉史学研究可谓是 游历于神圣与世俗之间,但其研究方法、理念和成果对后世产生深远的影响;而且明人研究 汉史学的状况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明代史学的发展态势。
关键词:明人;汉史学;评论;考证
明人对汉史的研习,上自帝王下迄黔首,均痴迷不倦。其研究的形态既有考究精核、评点犀 利的经典之作,亦有只摘录、节选而无论断的节编本以及充满文学色彩的汉史演义本。仅从 《千顷堂书目》可见明人研究汉史的相关著作有一百多部。无论从汉史学的研究人员,抑或 从汉史著作体例和内容来看,可谓层次不一,良莠不齐。目前学界已经关注到明人汉史学研 究的相关问题,②但还没有形成系统的整理研究。因此,笔者依据明人研究汉史学的具体 情况,分析其研究特点及不足,并由此管窥明代史学的发展脉络。
一、明人研究汉史学的特点
史学研究既有其的特性,同时,又受到社会大环境的影响,使其存在的形式趋于多样化 。有明一代二百多年,其间史学研究既有迎合政治导向的应时性,又有遭际思想冲击的多变 性。那么,作为明代史学研究百花园中的奇葩,明人汉史学研究无论从时间跨度上、史著自 身因素上抑或是在汉史学的研究方法等方面,都有其值得探讨之处。
1.从时段上看,各个阶段对汉史学的研究各具特色
明前期,由于明王朝刚刚建立,统治者所采取的各项举措,都与巩固政权有关。面对百废待 兴的时局,颇有抱负的明太祖,为改变元代遗留下来的各种陋习,达到汉代盛世,时常以汉 代的经验教训引以为鉴,从中汲取治国的良策。明太祖终其生不离《汉书》,其研读汉史与 治邦相结合,很少涉及对汉史事实进行学术研究。王、方孝孺、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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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明前 期的大儒 ,身居高位,对汉史的价值判断,都
以儒家传统伦理为基点。但他们对汉史的研究方向却有 很大的不同。王祎对汉史的研究,在《大事记续编》中主要从史实出发,考论汉史著中的疑 点,而方孝孺《逊志斋集》和丘
NC425《大学衍义补》、《世史正纲》在考订汉代史实 时,
往往 着眼于明代的现实,希望能达到引古筹今的作用。从整体而言,洪武至弘治间,
无论是帝王 抑或大儒对汉史的研究,主要在于“致用”,这既说明此时期学术是政治的奴婢,也充分体 现了此阶段汉史学研究的“功利性”特点。
明中叶政治对学术的约束日渐松弛,崇尚“心性”自由的阳明心学使士人的思
想渐获, 而“言必秦汉”的文学复古运动和科举应试的需要,使这一时期的汉史研究展现出前所未有 的盛况。据不完全统计,官方刊刻的《史记》就有6个版本,涉及汉史内容的主要书籍有41 种。大量有关汉史基本资料书籍的发行,为研究汉史提供了原始文本。这一时期汉史研究的 发起者,主要以文人为主,像杨慎《史记题评》、唐顺之《唐荆川精选批点史记》《唐荆川 精选批点汉书》、归有光《归评史记》、赵宸《读史愚见》、吴崇节《古史要评》等,这些 著作主要是对《史》、《汉》笔法的鉴赏,亦不乏对汉代历史事实的论析。一方面展露作者 对汉史的挚爱,另一方面也为天下学子提供解读汉史的范例。其间虽然不乏《史》、《汉》 的模拟之作,但亦有对汉史的考据,如柯维骐《史记考要》、杨慎《丹铅诸录》、 陈耀文《 正杨》等,尤其是柯维骐的《史记考要》专门考究《史记》中的疑点,而杨慎、陈耀文的著 作中对汉代人物、地理亦有精辟考证。百川归海,汇于一流,最终有凌稚隆整理,形成研究 《史》、《汉》的两大荟萃之作——《史记评林》和《汉书评林》。正德至隆庆间,是研究 汉史作品备出的时代,由于社会主流思潮及社会需求所向,此间汉史研究的特点可归为“艺 术性”借鉴和批判性考释,包括文学手法、史学体例方面对《史》、《汉》的崇拜性借鉴和 对汉史史实的批判性考析。
晚明时期,可谓是一个社会发展的变态期,社会政治日趋腐朽,但社会经济却日渐繁荣。另 外,社会思潮由明初的“朱学”独尊发展到明中叶的“心学”盛行,进而演变到晚明思想的 多元化走向。这种政治,但经济与思想十分活跃的社会,为学术研究提供了自由的空间 。学术研究者既是走向学术殿堂的圣徒,同时又是一个生活在现实中的社会人。面对社会的 各种弊病,一些有良知的学人,希望能从既往中寻求到治世之良药,无论在通史(张燧《千 百年眼》、沈国元《二十一史论赞》,朱正色《涉世雄谭》等)、断代史(钟惺《史怀》、 陈 仁锡《史品赤函》等)和文集、笔记(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熊尚文《兰曹读史日记》 、陈懿典《读史漫笔》等)中,均通过评《史》、《汉》来针砭现实。有的评析比较浅显 、有的论断甚至荒谬,但更多是合理的分析及精湛的结论。对汉史史著所载事实的评论蔚然 成风,可谓是晚明汉史学研究的特点之一。一些崇尚务实之人,则把社会政治的腐化及民风 败坏的责任归咎于空疏的学风,认为要想改风气,必须在治学上求真务实。于是乎,一批博 学之士,着眼于名物地理、典章制度的考据,其间较多涉及对“三史”内容的考证和注解, 如焦 《焦氏笔乘》、方以智《通雅》、程良孺《读书考定》等。而晚明对汉史评点与考证 的收宫之作,则以王夫之《读通鉴论》和顾炎武《日知录》为代表,在王夫之《读通鉴论》 等著作中,对汉史的研究不仅从事实上予以分析,且能上升到理论的高度。而顾炎武《日知 录》则是考证与评论相结合,既考究汉史内容在史实、注解方面的错误,又有机地引古鉴今 ,古为今用,在评析秦汉历史时,恰如其分地把明代的社会问题联系起来,可谓是晚明研究 汉史的经典之作。另外,晚明汉史学的研究中,在高雅之作荟萃云集时,亦有大批为普及大 众历史知识服务的通俗汉史著,如甄伟《西汉通俗演义》、谢诏《东汉通俗演义》及熊大木 《全汉志传》等以“三史”内容为基本素材的历史演义本,不胜枚举的汉史摘抄本、节选 本等,虽然这些通俗的汉史著作,不能为汉史的研究增添风采,但对于普及汉代历史知识来 说,其功不可没,所以晚明汉史通俗化倾向可以说是晚明史学发展的另一个缩影。总而言之 ,晚明的汉史学研究,是一个品种齐全的百草园,有充满个性的评点本子,有讲究严谨的考 据史著,亦有走向下层的通俗读本,这一切标志着晚明汉史学研究的多元化特征。
2.从史著自身特点来看,各种汉史著作对汉史的研究层次不同,异彩纷呈
从明代研究汉史学著作的本身而言,大体有三种类型:一是专门研究《史》、《汉》的著作 ,如刘端《读汉书改本》、许相卿《史汉方驾》、袁黄《史汉定本》、黄淳耀《史记杂论》 、郝敬《史记愚按》《批点史记琐琐》、陈仁锡辑评《后汉书》、钟人杰评《后汉书》等, 这些著作基本上是明中叶以后的成果,体现出明代汉史研究和社会文化变迁之间的密切关系 。二是兼研汉史的著作,即在通史、断代史、文集笔记及其它著作中,涉及到对汉史的研究 ,此类是明人汉史学研究的主体部分,如邵宝《学史》、卜大有《史学要义》、许赞《读史 博论》、洪垣《史说》、李贽《藏书》、钟惺《史怀》等,这些著作无论从评论或是考证方 面,对汉史内容皆进行了大量研究。三是对汉史内容的摘抄、节选和简评,如李汉书疏》、周NC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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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东汉书疏》、赵琦《汉疏类编》、钱仲义《史记摘抄》、
穆 文熙《四史鸿裁》 等,主要是对汉史内容摘录、节选而未加评断,或是肤浅的评点,此类著作主要集中在晚明 时期。以上三类代表着明人研究汉史学的情况,由于研究中侧重点的不同,造成在研究水平 上出现较大差异,前两类重点在于研究问题,后一类着重在于普及知识。从当时著作的编撰 形态讲,可分为“整编前代史载,以及纂辑本朝当代之事,其两大支脉也,而力求史著 畅行于世,又为普遍意旨”。〔1〕(乔治忠序二)而明代对两汉历史的记载和考论 ,实为史学发展的一个支脉。
随着晚明对社会控制力的日趋下降,社会危机日益严重,而阳明心学面对社会的剧变, 却为力。一些士人把社会弊病的责任归于“心学”的空疏,希望以学术经世,为运 作的提供历史的借鉴。因此,汉史学的研究硕果累累,不同形态、不同层次的史学著作 ,创生于晚明之世,如李贽《藏书》、于慎行《读史漫录》、张溥《历代史论》、钟惺《史 怀》等,从不同的角度评判秦汉历史事实,以此揭露明代政治之弊端。而焦 、方以智、张 萱、周婴、胡应麟等人则以实证的态度,宣扬求实的思想,祛除空疏学风的弊病。另外,汉 史学的通俗化则以普及历史知识,发挥史学的教化功能为准。这一切,促进了明朝当代史 学的发展。明代后期史学的发展,“一方面是因循守旧气息的充斥,另一方面是反映时代抗 议精神的优秀作品的不断问世”。〔8〕(77)
其实因循旧史,一方面是对既往的留 恋,另
一方面是渴求对当下的借鉴。正是在这种怀旧与创新之间,使晚明史学呈现出别样的 风采,“出现了多元化的发展的趋势”。〔7〕(477)
明代史学的发展,是紧随着时代的脉搏。在政治控制严厉时,史学成为政治的工具,史学研 究、史书编撰皆为服务,出现其功利性倾向。在政治对社会控制松弛时,随着各种 思想的涌动,史学研究出现百花齐放的局面,明中叶以后,各种类型汉史著纷纷面世,无论 其层次高下、内容优劣,最终促成史学发展的多样化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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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Review of the Studies on the History of the Han Dynasty
by the Scholars in the Ming Dynasty
ZHU Zhi-xian
(School of the Humanities, Xianning College, Xianning, 437005, Hu bei, China)
Abstract:Since the emergence, Records of the Grand Historian, History of the Ha n Dynasty, and Book of the Later Han had been studied in successive dynasties. M en of letters focused their attention on the art of composition while historians , historical facts. In the Ming Dynasty, both emperors and common people were ke en on the history of the Han Dynasty. They made exquisite textual researches andoften quoted from the books in arguments. The studies of the Han history by theMing scholars covered a wide scope from the sacredness to the common customs an d their approaches, ideas and findings had exerted deep influences on the latergenerations. Moreover, these studies somehow reflected the tendency of historica l study in the Ming Dynasty.
Key words: scholars of the Ming Dynasty; History of Han Dynasty;comment; research
